摩將將不知道其他人的神眷之石是什麽模樣，但她覺得自己的神眷之石是有生命的。

或者說通過這枚神眷之石，她能夠隱約感受到背後那隱秘未知的存在，這讓她確信――神明真的存在，並且一直都在註視著她。

其他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想法在她這裏卻是十足十的愉悅，甚至可以稱呼為甜蜜，這並非什麽小女兒情懷，只是單純的滿足與自得。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會註視著我，我果然是天選之子。

幸好別人不知道摩醫生還有這樣的一面，否則一定能聽到他們心碎的聲音，但摩將將憑借著這種模糊的聯系摸索出一些神眷之石的功能，比如那些被融合的神眷之石並不是真的獻祭給了神明，她還可以把石頭再分化出來，只不過不管投入之前是什麽模樣，分化出的石頭都是粉色星塵金藍月牙的模樣。

就像她最初得到那顆神眷之石，這不由讓摩將將產生了一種猜想，神明是否將她認命為傳教的“使者”了呢？她將被所屬神明標記過的神眷之石交給黑栗，除了想要看看它能否突破種族桎梏外，也是想驗證自己的一些猜測。

除此之外她發現吸收的神眷之石越多，她受到的規則束縛就越小，比方說現在她其實可以離開鋼鐵城堡一段距離，這段距離的準確數值摩將將並不清楚，但這無疑讓她多了一條後路，假使稱霸森林後仍然找不到離開的線索，那就離開這片森林。

森林之外有什麽大家都不清楚，沒有居民想要離開，或者說離開的居民再也沒有回來過，只聽說穿過這片森林就會看到一座高山，至於山的後面是什麽，沒有居民知道。

摩將將無法窺探神明的態度，祂有時平和親昵有時又冷淡高傲，喜怒無常的姿態就像是一個沒斷奶的孩子，這比喻實在有些瀆神，摩將將決定不再指望祂哪天心情好會放她回去，假使幹掉現任森林之主還回不去，她就去其他地方找線索。

她是一名虔誠的神教徒，所以她才更清楚神明壓根就靠不住，尤其是――祂從來都不是她的專屬神明。

祂的麾下還有無數的神眷者。

摩將將幹掉森林之主的想法並非癡念，推平鹿族後鋼鐵城堡獲得了大量資源，但遺憾的是這群兔子並不知道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或者說鋼鐵城堡自身的移動特點讓它們無法完全接收鹿族的資源。

畢竟它們不可能留在一個地方安心種地，要是敢這樣做第二天就有部族大佬帶兵把它們圍了。

兔子屋的名聲實在不好聽，這是森林公認的。

所以姜櫟只能心痛的讓兔子們砍樹摘草，將彈性十足質感柔韌的鹿神木當做建材融合進鋼鐵城堡中，擴建城堡是其一，其二便是為冰冷堅硬的城堡增添幾分綠色――“開玩笑的，你別這樣！”

姜櫟從摩將將手上搶過自己的小本子，解釋道：“難道你不覺得在屋頂種幾棵樹挺不錯的嗎？”

“如果你喜歡綠帽子，我不介意讓人給你做一頂。”摩將將冷漠道。

變成兔子後曾經斯文有禮的摩醫生徹底放飛自我了，在這裏她可不需要什麽形象，她只需要毒舌和壓榨小苦力。

“謝謝，但我對綠帽子不感興趣，”姜櫟扶扶眼鏡，“我還是舍不得把樹全砍了，所以我在屋頂和露臺以及一些縫隙都種了鹿神樹，遭遇戰鬥時它們可以變成樹妖，在對空方面是一道極好的防線，除此之外於美觀方面也是――”

“接下來的話就沒必要說了，”她打斷它，轉身走向臥室：“黑栗情況如何了？”

“還行吧？”姜櫟不確定道：“我可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你隨便給它吃神眷之石就沒考慮過現在這種情況嗎？”

“我沒有想到它會直接吃下去。”摩將將低估了兔子的瘋狂。

磕了神眷之石後黑栗陷入昏迷，它身上的傷開始愈合，但遲遲都沒有醒來的跡象，摩將將的醫學水平只能判斷出它在沈睡。

這次攻打鹿族的收獲除了讓鋼鐵城堡多點綠並擁有了一塊不大不小的藥草種植基地外（天知道姜櫟是怎麽把藥草移植過來的），因為終於能飽飽的吃一頓兔子們得到了進化，它們不僅兔手一件鹿皮背心，個別兔子還擁有了鹿皮護腕，前者增添生命力後者增幅力量。

這讓摩將將很感慨，她手底下的兔子們終於能湊齊一套衣服了，而她自己也多了一雙漂亮的鹿皮靴，這是吸收了鹿王特殊物品後進化的新能力，她私以為這能力遠比煙鬥靠譜，不僅能大幅度增添她的彈跳力和腿部肌肉，還能做到短暫滯空，當然這需要一定練習。

從摩將將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她的成長速度堪稱駭人，但這樣還不夠，因為神明還不夠滿意啊……她屹立在鋼鐵城堡的頂端，黝黑色的怪物因為多了幾分翠綠顯得無害了一些，但實質殺傷力卻勝過從前。

她遙望碧藍的蒼穹，感受著森林的氣息，神態平靜。

順著樹幹爬上來的姜櫟看了她一會兒，“我總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麽。”

它身上多了件小背心，還不知道從哪裏逮了一條小領帶，看上去學術氣息濃厚，它還是人類時應當是一位膚色白皙面容儒雅的青年吧，可惜摩將將大概沒有機會見到了。

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他們都會回到自己的故鄉，不管故鄉是什麽模樣，那都是他們的歸處。

“每片樹葉的紋理都不一樣，你又怎麽能夠完全明白我的心思呢？”她的長耳朵一只豎起，一只慵懶的搭在身上，“一味的去揣測他人的想法可是很容易迷失自己的。”

“所以你幹脆就讓自己的想法主導周圍人？”它犀利的吐糟，其實姜櫟也不知道自己來找摩將將幹什麽，但它已經習慣在工作中空出一點時間去追尋她的蹤影，待在她身邊時總會很安心。

它偶爾也會想過他們會分開，也知道自己在摩將將眼中說不定什麽都不是，可偶爾……它還是會自顧自的把她看作朋友。

摩將將似乎笑了，又似乎什麽表情都沒有，她問它：“方便告訴我你的故鄉是什麽模樣嗎？”

兔子一楞，但這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它的故鄉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普通世界：“很普通的一個地方罷了，貧富差距很大，我們只能依靠不斷的學習和考試才有資格獲得進入上層社會。”

那個地方和平又不近人情，姜櫟很幸運，雖然它出身於貧民窟但讀書的天分不錯，從小的窮困生活讓它不會浪費時間去做沒有必要的事，不管是童年、少年、青年……似乎都沈浸在書堆裏。

它其實也不太清楚這樣有什麽用，可只要通過一次次考試它的地位就會提升，家人朋友乃至於那些上流人士也會用讚賞的目光看待它，而終於等它稍微有一些自由後，它發現生活中唯一的樂趣就是不斷的開發研究新的東西，可惜在那個以學至上的國度，比起可能錯誤的創新思維和理念，大家更尊崇書本裏的知識。

姜櫟不記得自己看過多少書，你會記得自己吃過多少片面包嗎？但可惜的是……它腦子裏的知識幾乎都沒有實踐的機會，有時它覺得自己像圖書館，就連交過的幾個女朋友也和生活一樣普普通通，其實她們都挺不錯，姜櫟知道自己應該老老實實的選擇一位成家生子，可終究它還是拒絕了她們。

就連它也不知道為什麽。

興許在它的心底，還埋藏著一顆微小的種子，等待著在未來的某一天破土而出。

“真是個奇異的國度，”摩將將態度不明的評價了一句，下一刻笑著道：“其實我覺得神明最大的恩賜就是讓我有機會去探索那些我從未見過的世界。”

“最開始的時候，我的世界只有那麽大。”她合上兔爪，只留出一個極小的縫隙。

姜櫟眨眨眼，配合道：“現在呢？”

摩將將卻沒有動作，“還是這麽大，但是――”

“我知道這裏面藏著一個宇宙，一個從未被我們發現的宇宙。”

姜櫟說不出話，它曾經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它理解鹿王的選擇，因為鹿王在這裏找到了自我實現的價值，人只有在溫飽的情況下才有精力去追尋自我實現的意義，可這世上還有一小撮人，哪怕饑寒交迫的行走在荒漠中，也能義無反顧的追尋他的理念。

它揉了揉自己毛絨絨的兔臉，來見摩將將之前它特地補充過大量肉食，擺脫了禿頭。

“黑栗醒了，你可以去見見它。”

“你說的沒錯，我們都應該珍惜……神明賜予我們的機會。”

可惜它是個無神論者，所以它口中的神明實際上――只是面前的她而已。

竟然會信奉這樣的家夥，真是丟人啊。

布滿了翠綠枝葉的鋼鐵怪物還在前行，在森林中沖出了一條過道，而在四周茂密的枝葉下，一雙雙透著貪婪和殺欲的眼睛正隱秘的註視著這只鋼鐵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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